27 所谓真相-《以玫瑰之名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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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自认为他会让陶涛改变,但他也有预感,若陶涛知道他和许沐歌的关系,他有可能会失去陶涛。他爱得小心,爱得谨慎,想让妈妈先见陶涛,等陶涛喜欢上妈妈,再慢慢提起许沐歌。
第一次爱上一个人,他想珍惜,他只能选择自私。
他自嘲地弯起嘴角,走出酒吧。他的情感注定如昙花一现,不管他是否付出真心。只是从前他不会感到痛,此刻,他痛得不能呼吸、手足冰寒。
明知道已经无望,却不肯承认。
爱,从来都不容易。
华烨也没有坐多久,对陶涛的心疼,弥漫了他的全身。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到陶涛的面前,看看她到底好不好?可是她那么难受,为什么在电话里不对他讲一声?难道以为他不会再关心她吗?想起这些,不由地又有点失落。但他从左修然的话语音,依稀嗅到一丝隐隐的迹象,陶涛似乎和左修然分开了。
这很羞惭,可他承认,意识到这一点,他的心咚地震了一下,无由地有点窃喜。
好几天没回听海阁,他都忘了拐弯时有盏路灯坏了,车驶过了角度,差点撞上花坛。把车停好,准备上楼,张弘电话打了过来。
“华烨,我刚刚听到一个内部消息。”张弘的声音压得很低,不知在哪打的电话。
“喔?你要升职了?”他皱着眉看着电梯上方的数字跳闪着。
“不是我,是沐歌,团里面有可能要开除她。”
“为什么?”他拧起眉头。
“沐歌在外面走穴,是那种地下酒吧。有人拍了她的照片发到网上,妆化得很浓,露肩袒胸,被团里的领导认出来了。作为部队文工团的演员,这影响太坏。团里晚上开了会,就是讨论怎么处理沐歌。我和团里的秘书比较要好,他刚刚偷偷给我电话的,估计是要开除了。沐歌吃错药了吗?团里工资不低,她应该不差钱。”
“我不知道这件事,你确定是沐歌?”
“团里又没两个许沐歌,错不了。你现在和沐歌在一起吗?你好好地问她这样做的原因,我找人活动活动,看能不能挽回这事。”
华烨忙给许沐歌打电话,铃声响了又响,没人接听。他烦躁地咬了下唇,返身往外走去。刚打开车门,许沐歌回电话过来了。
“刚刚在洗手间,烨,你到家了。”
“你人在哪?”他冷声问。
许沐歌愣了一会,笑道:“在家呀,不然还能在哪?”
“我现在你楼下,你下来。”
许沐歌沉默了,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:“烨,我---和经艺在外面玩,你等我半小时,我马上到家。”
“好!”他打开车门,又上了车。幸好只喝了一小杯酒,神智还非常清晰。进了书香宅第,停好车,刚抽了一支烟,许沐歌的车开了过来。
“烨!”她急急地向他走来。
他把手中的烟头扔进一边的垃圾箱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她可能着慌了,没来得及卸妆,浓重的眼影,鲜亮的唇彩,齐膝的短裙,打理得很狂野的长发,比平时多了几份风尘的味道。
“呵,烨,你知道去夜店玩,大家都这样打扮。”在他的目光里,她更加慌乱了。
他笑了笑,“玩得开心吗?”那笑意没有抵达眼底,冷冷的,如同站在法庭上,责问对方证人。
“烨?”她不自然地咬了下唇,“你如果不喜欢我去夜店,我以后不去好了。”
“沐歌,你是习惯说谎,还是认为对我没必要说真话?”他还在笑。那笑容刺痛了她,“季阿姨过世,你心情不好,我能理解。不过你这样中伤我,我很难受。”
“难道你不曾欺骗过我?”
“烨---”她抽气,“你不能原谅我的过去?”
“过去暂且不谈,说说现在吧,你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?”
她避开他的目光,身子转向一边,久久都不说话。
“你一点都不珍惜现在的工作?”她这份工作,是季萌茵平生第一回矮下身子,托人情为她争取的。那么要强的人,做这种事,有多么委屈,有多么无奈,无非是想让她过得好好的,从而他能和陶涛安宁地生活下去。
“你都知道了?”她盯着自己露在鞋外面的脚趾,无声叹息。
“张弘说团里可能要开除你。”
“不会的,那地方没有熟人。”她惊慌地转过身。
“照片发到网上,天涯海角处处是熟人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“烨,怎么办?我不能失去那份工作,我---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,我只是在里面拉拉琴、唱唱歌,等我凑齐了二十万,我就不去了。”
“你要二十万干什么?”
“我----有急用。”
“二十万似乎不是个天文数字,你向我或张弘、经艺开口,我们会拒绝你?沐歌,到了现在,你还在说谎。”
她拉住他的手,眼泪扑扑地往下掉,很快打花了妆彩,脸上立时成了一块调色板,“二十万不是天文数字,可也不是小数字,我向你们任何人开口,你们都会问我干什么用,这事都会传到你耳里,我---不能说----这件事,必须要我自己解决。”
“好,那你自己解决吧!我回去了。”他扭头就走。
“烨,你帮帮我,我不能失去工作。”她拽住他的手臂。
他抿紧唇,“怕是我无能为力。”
“可是,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你。”
“为我?”
她用手拭去泪水,把他拉到小区花园的树荫下,低低地说:“是的,这二十万,一些给了医院,余下的是给小芬。”
“这与我有什么关系?”他懵了。
她抬起头,“小芬怀了我们的孩子,已经五个多月了。”
他无法置信地瞪大眼,尔后笑了,“沐歌,怀孕好象是两个人的事。”小芬是个很结实的姑娘,他只见过她一面,连话都没说过一句。
许沐歌接下去的一句话让他的笑冻结在嘴角,“小芬只是代理孕母,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你的。”
华烨眼睛一眨不眨,好象一时无法消化她的回答,“这怎么可能?”
“我的子宫无法孕育胎儿,但不代表我没有生育功能。用我的卵子、你的精子,在体外结合成受精卵,置入代理孕母的子宫内,九个月之后生下我们的孩子。怀孕前,我带小芬体验过,她非常健康,连血型都和我一样。前几天她去产检,胎儿也非常好!”
“你疯了!”华烨目瞪口呆,“代孕只能在卫生行政部门批准的医疗机构中实施,只能医疗为目的,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、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,你这样做是犯法的。”
“我和小芬订好协议了,孩子生下来后,她拿钱回老家,以后再也不会见面,我是孩子的妈妈。我们只有一个孩子,不会违反国家任何规定。”
华烨真的要抓狂了,“你不觉得这么大的事应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吗?”
他说她怎么会对小芬那样好,让小芬住进公寓,教她注意卫生、多看有益的书和电影,还为她租房子--他在这留宿的几个晚上,套套是她处理的---是的,她说过她会给他一个孩子---
“烨,我也是被逼无奈,你是遗腹子,季阿姨本来就不喜欢我,如果再知道我不能生孩子,我更没希望了。我想如果有了孩子,我们在一起就会顺利很多。”
“可是孩子---孩子---应该是爱情的结晶,而不是一个工具---”他的脸色蓦地灰白,气息不稳,心强裂地一震。
那天,陶涛她娇羞地推推他,说家里的套套用完了,让他去买一盒,他扳着她的肩,脱口说道:“小涛,我们生个孩子吧!”
那不是用孩子来绑紧他们摇晃的婚姻,而是他害怕她会因为沐歌的回国轻易放弃他。
他娶她,不是溺水者抓紧的那块门板。有她,他是安宁的、安全的,温暖的、温馨的。
有一个孩子,象她或者象他,都可以,喊她妈妈,叫他爸爸,这个家是完整的、坚固的,任何人都抢不走、攻占不下。
他了解沐歌的性子,轻易地来激起他的同情心。他对沐歌的照顾,有习惯,也有同情,更多的是想让沐歌过得好好的,他就能全心全意地爱着陶涛。
他错了,沐歌只是从前的女友,不是他的责任。不管是爱还是责任、义务,他都应该留给陶涛。
他看到她手机里有左修然的照片,会吃醋、嫉妒。他因为她和左修然分开而暗自窃喜---
他笨,告诉她他不会离开她,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,其实那是爱,是爱---
他爱她!!
在离婚后,失魂落魄如傻子,跑去桂林路偷偷看她一眼。早晨在床上睁开眼时情不自禁想起她。半年的婚姻生活,他一次又一次反复回味,会叹息,会失笑,会惶然,会悲伤。
他总说她象个孩子,而他这个成熟的男人,却渴望着她的庇护。
爱一个人,才愿意让她孕育自己的孩子,比肩偕老。
爱一个人,才会在她面前放下所有的疲惫与忧伤,不用假装坚强。
爱一个人,应该满心欢悦、嘴角含笑,而不是纠结、失望无边无际。
可是,他却一直将自己陷于一团迷雾之中,松开了她的手,让她错肩而过。幸好,她还没有走远。他抬起头,双目晶亮,他要追上去,紧紧地抓住她的手,再也不松,不松---
“烨,难道你不想有一个我的孩子?”许沐歌看着他神情急剧变化,瞳孔猛然收缩,声音因为忐忑而有些发抖。
“当初,你流掉我们的孩子,现在你悄悄地找别人孕育孩子,哪一件你有顾及我的感受?沐歌,你一点都没变,永远都独行其事,毫不在意别人。”
“烨,你什么意思---”许沐歌脸色苍白,一阵失神。
“我们都是成人,但不是完人,谁都会犯错,但不能错上加错。”
“错?我这样做是因为爱。”
“不,你不爱我,你爱的是自己。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,就是没有孩子,也能相依到老。”
“你这样说太不负责任了,如果不为你,我何苦这么委屈?”
“你这样做,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靶子,你输不起而已。”
“烨,我不敢相信你能说出这样漠然无情的话。你忘了我们的从前吗?”
“当你去法国时,我们也有四年的从前,你能轻易丢弃,为什么要求我一直固守?沐歌,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。我爱上陶涛了。我对你所做的只是同情,而不是爱。”
“你骗我,不可能,你明明爱的人是我,不然你为什么要和陶涛离婚?”她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,生怕他会突然不见似的。
“离婚不是为你,是我让陶涛失望了。”
许沐歌两肩耷拉着,她的脸在路灯下,露出绝望与无助,“烨,都走到今天了,你恢复了自由身,我们也有了孩子,你不会告诉我你想和我分手吧!”
他沉默着,心里漫出凄凉与心酸。
“我公寓里有孩子的彩超图,我还听过他的心跳,已经能依稀看出他的样子。再过三个月,我准备向团里请假,说我怀孕了。我比较瘦,衣服穿得宽松,五六个月别人是看不出来的。我带小芬去其他城市呆二个月,等孩子生下来,你开车去接我,没人会怀疑孩子不是我生的,这也确实是我们的孩子。烨,我有妈妈等于没妈妈,你从小没有父亲,以后我们一家三口,会过得和其他人家一样幸福。可是现在团里要开除我,你说这些话---等于让我从天堂直线坠入地狱。”
“沐歌,你不明白吗,孩子不是婚姻维系的工具,他来到这世上,应该是一个幸福的生命。”
“那你是要流掉你的亲生孩子吗?”她直直地盯着他,眼睛里满是愤怒的怒火。“你说我当初流掉孩子很自私,那个还只是一个胚胎,不足四十天。这个已经快五个月了,你这样做,就很伟大?”
华烨痛苦地闭了闭眼,“沐歌,如果让你的弟弟来选择,他愿意来到这个世上吗?”
这句犀利的问话让许沐歌瑟缩了一下,“他---找过你了?”
“不要总这样猜度别人对你做了什么,他比你磊落、宽容太多。我们给了孩子生命,也许给不了他财富,给不了他天赋,但至少应该给他一个正常而又平静、幸福的生长环境。”
“只要你爱我,这一切我们都会有的。”她幽幽地眨了一下眼睛。
“对不起,沐歌!”他抽回了手臂,“我做不到了。”
“如果我回国时,你对我冷若冰霜,我会生出这些希望吗?别说什么分不清同情与爱情,好,你离婚前分不清。离婚后呢?孩子是哪来的?你在我父亲面前说与我结婚是什么意思?”
他看了她足足有十秒,一口气吸进去又缓缓呼出来,“沐歌,你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吗?”
“这是我费尽心血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,我当然要生。可能你不知道,小芬妊娠反应很重,现在月份这么大,已经不能做人流了。”
“沐歌----这样做将我们硬凑在一起,不会幸福的。”他痛楚地闭上眼,感觉刚刚沸腾的血流慢慢降至冰点,“你不要逼我!”
她哭了,夜风中传来飞鸟的嘀咕,海水在远处拍打着海岸,起风了,几片新落下的树叶在地面上打了个圈,飞远了。
“不是我逼你,是你在逼我。”泪光里,感觉他的脸是模糊的、遥远的。“也许我做错了,或许是真的错了,但所有的出发点,无非是想爱你多一点,想和你在一起。如果说错,那是爱错了。”
“你这样的人,不配说爱。”他嘶吼着。
她拭去泪,脸上陡地闪烁出危险的光泽,“爱太虚无缥缈,也许我是真不懂。你尽可爱你想爱的人吧。而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。我会象你妈妈抚养你一样把他抚养长大。”
他凝视着她,眼中溢满绝望与忧伤,僵硬地曲起手指,“沐歌,代价太大了。”
“这世上能有不付出就能得到的好事吗?”她苦涩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离开。
他定定地立在原地,什么都想不了,只有一点,他悲哀地清楚,刚刚还在咫尺间的幸福,转瞬已飘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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