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22 画入人心-《予你皇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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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告诉你,就是我,当初那个人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恶心!”她尖叫。

    他从桌肚里抽出一叠画,唰一记展在她面前。

    时音看过去时,眼瞳死死地被这些画吸住,她盯着每一个画格里的场景与情节,无法再看一秒,紧闭上眼喊:“你要干嘛!”

    “你让我爽过了,我再让别人的眼睛爽一爽,看看你当年是怎么在老子下面失去贞操的,你是老子的女人!”

    他当着她的面将画放桌上,用手机一张一张拍下来,时音被他一把拉拽到身后远离画纸,她踉跄摔到地上,右手腕还高高地被握在他手里,承受力已经到达制高点,那根底线砰一声崩断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13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如果往后的日子里没有遇见席闻乐,那么时音宁可在十四岁的那一年,不带犹豫地从破旧高楼迈出腾空一步,了此残生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多年之前。

    校门口,白杨树,马路上的面包车与站在树下的少女。

    司机在雨中摇下车窗,问:“要不要送?去哪里说个价钱?”

    这句话的前一秒,人生虽然有苦有难有诋毁,却还是一个充满少女情怀的花季;这句话的后一秒,人生再多浪漫与幸福,永远填不上这一块污浊的,巨大的成长伤口。

    时音摆手,司机仍旧以缓慢的车速跟着她们,劝说:“雨越下越大了,价钱算你便宜点,你想去哪里?”

    两人不理他。

    后来车子停了。

    隐约听见有开门声与男人下车的脚步声,她回头,刚好被高大的男人挡住了视界,一块白毛巾从他手心强硬覆到她脸上,还好身边芝爱有反应,倏地把时音往后拉,白毛巾上的奇怪味道只吸入一点点就重新接触空气,她咳嗽一声,立刻讲:“跑……”

    来者不善,对方加上两个男人和一个司机一共三个人,她们一有反应,两个男人就立刻迈开了步子追捕,司机猛地踩油门把车往前堵,芝爱机敏,拉着时音逃进旁边一个小巷子。

    可是偏偏学校不在闹市,当时又不是下班高峰期,还下着雨,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,从小巷子出来后仍找不到可求救的人,她们无路可走,硬生生被逼进进隔壁一个破旧的无人小区,刚刚吸入的气体已经在时音身体里产生反应,她脑袋昏沉,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,和芝爱边上楼边扶着墙喘气。

    芝爱说:“姐,撑住,快点……”

    男人的脚步在下面慢慢地走,似乎已经将姐妹俩捏在手心,不追不赶不喧哗,那种像猎人捕食一般的步调自信又残忍,其中一人说:“钟家人,父债女还!”

    声音从空荡的楼底经过回声反射传递到顶楼,时音的体力已到极限,很累很累,额头与脖颈都布满汗,芝爱正不懈余力地拍每一扇住户的门,期望里面有人家,但是没有,除了空屋子外什么都没有,时音说:“没用的……这个小区上个月刚搬迁完……马上就要拆了……芝爱别拍了。”

    芝爱紧接着赶到楼梯的窗户前,忽地往下大喊:“喂!”

    她对时音说:“下面有人!我看见了!”

    “几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个男的!”

    时音依旧摇头:“他们有三个……芝爱,你快去躲起来别喊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姐!”

    时音一声不吭地起身拉住芝爱的手腕,带她往上跑到倒数第二个楼层,芝爱喊:“干嘛啊下面有人可以救我们的!”

    “我叫你别喊了去躲起来!”

    “姐!你别……”

    芝爱还没说完,就被时音猛地推进顶楼的一间空屋子,她噗一声往后摔,摔得回不过神来,时音紧接着将门关上:“锁上!”

    “姐!”芝爱拉门。

    “从里面锁上!”时音近乎尖叫,“快点锁上!”

    “你进来呀!你进来我再锁!”

    时音抽泣一声,更着嗓音告诉她:“两个人都不见了他们会砸开这扇门,如果只有一个人不见了,他们就不会去找,芝爱,锁门,快点。”

    “姐!”芝爱已经哭出来,拍着门喊,“你进来呀,你进来呀!”

    “锁门!”时音眼睛通红,喘一口气,继续说,“芝爱你现在锁的话我还有时间去找其他躲的地方,你快点锁,我马上就去躲,快点。”

    恪。

    芝爱终于把门上锁。

    时音迅速地将楼道中的废弃沙发堵到门前,芝爱隔着门问:“你在干嘛啊姐?”

    等她解锁推门发现已经推不开,紧接着的喊声里满是哭腔:“你干嘛!姐!”

    “不许出来死都不许!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把耳朵捂住!”

    “姐!”

    “闭嘴!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来!“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时音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层,那时候已经有身先士卒的觉悟,抹一把自己的额头,将被汗浸湿的长发全抹到一边,把眼泪也擦掉,只留下一张刚哭过的脸和湿红的眼睛,在倒数第三个楼层的时候支撑不住,摔坐在楼梯上,她撑着双手深呼吸。

    下面的脚步声慢慢走上来,头顶被一片阴影遮住,原本从破碎的楼道窗户中喷进来的雨被他们高大的身躯遮挡住。

    她抬头看他们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被施迷药的过程,就像少女时期某种重要的东西慢慢消逝的过程,脱下的制服衬衫被丢在逼仄的角落里,一点一点地染上污秽。她昏迷的时候,一句话,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,她的嘴上被绑着皮带,唯有一次被捆绑的力道弄醒,皱着眉,在男人走动的脚步声中听见相机的快门声。

    咔擦。

    咔擦。

    咔擦。

    他们把她放在破旧的楼道角落里,不知道对她做了多久这样的事情,等周围阴影渐渐褪去,等窗口的大雨重新落到她的额头,冰凉的触感拉回一丝清醒意识,她迷糊地睁眼。

    有一个人站在她的上方,他有狭长的眼睛,似曾相识,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,依稀感觉不是刚刚那三个,她向他发出虚弱的求救声,他一边听,一边俯下身,用粗糙的手心抚摸她的额头,抚摸她被皮带绑着的嘴角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然后眼睛被他粗糙的手掌捂住,什么都看不见,身体慢慢被刺裂的那瞬间,她只低低地发出一声痛吟,其余什么都发不出,大雨淋湿了她裸露的肩膀,长发黏在汗湿的下巴,她在这角落里一次,一次地承受生命之痛,他从她的锁骨抚摸到手腕,强制性与她五指紧扣,将浑厚的呼吸压在她的耳畔,再长久……缓慢地侵犯着她,直到她再次昏过去……

    第三次醒来,已经是傍晚,雨还在下。

    手腕被解开了,皮带也解开了,湿漉漉的制服盖着她残破的上身,楼道空无一人,她穿好衣服扶着墙站起来,双腿间流下腥红的血,一半已干涸,一半沾染着制服裙,她一声不吭地爬到窗子上,迎风看向小区对面的学校,再缓缓低头,看着脚下垂直的楼层与地面。

    风那么大,把身子弄得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芝爱沙哑的喊声从顶楼那扇门后传过来,时音刚迈出的一步定格下来,扶着窗沿回头看。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姐……姐……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她收回视线,再次往楼下看,手指用力捏紧窗沿,深深喘气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时音第二次回头看楼道,眼泪把脸颊都弄湿,风大得吹起她长发与衣领,下身的剧痛传到每一神经。

    “姐……”

    芝爱越来越虚弱的喊声终于把她从生死关中拉回来,她摔回楼道,踉踉跄跄地站起来,赶去顶楼,用仅剩的力气推开沙发,吃力地将门拉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芝爱……”她说,“没事,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14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那一年,慕羌为她打官司的时候,主使者拒不承认曾叫人侵犯过她,只交出她那些照片,说仅用于恐吓。

    但时音咬定他们还有同伙,那同伙活生生把她侵犯。

    多年之后,手腕被这个男人死死握着,才终于认出他就是第四个人来。

    那个**了她的,不是前三个,而是他……躲在校门口暗处偷偷看着她成长的他,在她遭人追捕时悄悄跟踪到破旧小区的他,等危险来到她身边后趁人之危夺取她少女身体的他!

    她看着他把最后一张漫画拍下来,把照片一张张上传到准备页面中,然后将手机屏幕展到她面前,说:“你是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就不能过得比你们好吗……”时音一字一字含着泪念出来,她的眼睛已经没有惧怕,在强烈的刺激之后转变成超脱世俗的决绝,捏着美工刀扶桌站起来,“你也是……初中同学也是……高中同学也是……因为我曾经穷过,落魄过,糜烂过,我就要一直活在你们为我创造的这种状态里一蹶不振,只要我爬起来一点就用口水再把我吐回去,我一定要生活在挫折里你们才满意,我必须苦命!我就不能过得比你们好!”

    咔哒,他摁下手机发送键:“你要被打回原形了。”

    他刚摁下,手机就跳出提示框:无法连接网络。

    他一愣。

    时音左手的美工刀还没举起来,画室门口突然发出砰一声响,席闻乐进来的一霎将手掌拍在门板上,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来,一手提着园艺工的衣领猛地砸旁边桌上。

    时音的右手腕被松开,园艺工摔倒一片画架,席闻乐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,但冰冷得比任何一次发怒都可怕,他从时音手中拿过美工刀,回来一把将刀尖插园艺工右手背上,下手一丝犹豫都没有,那么狠那么干脆,直接将他整只右手钉画架上!血溅出来,园艺工嚎叫,时音踉跄地往后退一步,眼泪垂落到衣领上。

    “芝爱。”他低沉说,“捂她眼睛。”

    眼睛很快被芝爱捂住,然后面前一片黑暗,只听到不断传来画架摔倒声,园艺工连痛苦喊叫的机会都没有,只能从喉咙口冒出干呕声和咳嗽声,时音后脊发冷。

    她听到他拨了个电话,说:“你来我学校,带走个人。”

    电话刚打,园艺工嘴里低喃些什么,又从席闻乐那边挨了一记重的,他还在施暴,时音把芝爱推开往后门跑。

    “姐!”

    她一直跑到艺术楼底,因为地滑而摔一跤,膝盖磕破皮,麻木地起来继续走,走出艺术楼走进雨里,席闻乐跟着她出来,她走得慢他就走得快,到她身边拽着手臂拥怀里,时音推他,他摁着她的后脑勺不放,她在他怀里喊:“你什么都知道了!”

    “你要他死还是坐牢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!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直接从她情绪里得到了答案,接着就开始做她的工作,她崩溃,而他唯一的应对措施就是把她的后脑勺托起,在她又想讲话的时候低头强吻她,雨很大很大,两人的脸颊都被淋湿,时音用力把手按在他胸膛口,但后颈被他扣得死死的,他在她最脆弱,最自卑,最没灵魂的时候吻她,用力得连嘴角都淹没,理智又疯狂。

    时音的整个身子被提起来,肩膀紧缩着贴在他怀里,鼻间扑满他的气息,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声,她还在哭,还是想空出间隙来说话,但他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她,就是不让她讲,就是不让她做出任何决定,就像三年前鹅毛飘雪中两人第一次激吻一样,把拇指摁在她下巴使她被迫张嘴,让她完全丧失说话的能力。

    只能承受这个吻。

    湿湿的,夹着眼泪与冰雨的吻。

    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困难,薄弱,手上的力道也削弱到只能扶着他的胸膛,从鼻腔里发出虚软的低吟,他才抚着她的额头与脸颊离开嘴唇,两人的嘴唇都因为长久紧贴而失去血色,发白,她的心还在抽泣,眼睛无焦距地望着他的脖颈。

    席闻乐把这样的她重新紧紧抱着,说:“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要担心,你受过的伤越多,我只会对你越好,别怕。”

    15

    这是不是就叫,苦尽甘来。

    她好不容易才肯跟着他回来,长发和衬衫都潮湿,由芝爱陪着坐在画室靠墙的椅子上,身上披着他的外衣。

    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人来到画室,两个人抬着奄奄一息的园艺工出去,两个人收拾现场,一个人留下来听席闻乐吩咐事情,边听边点头,稳当地说好。

    这些人是席家的安保人员与律师。

    那个园艺工被拖走的时候,满嘴都是血,眼睛已经被打得睁不开,时音朝着芝爱的方向坐一点,席闻乐过来抚她的后脑与肩膀,挡住她看那园艺工的视线,等人都走光,他俯身低慰她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身心俱疲地回到别墅,洗了澡,套上他的衣衫,被他从浴室抱坐到床沿,时音躺下时不放开他的脖子,他就陪她一起躺,把她放进被子里,再让她睡进自己怀里。

    时音生命里最缺的就是父爱,而席闻乐给了她一种如同父亲一般全包容式的爱,仿佛真的是亲人,越不好越要拉你一把,他就是你的,爱溶于血液怎么都不会丢。

    她轻轻地说,“你还有重新考虑的机会,你现在走,我不怪你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我不走,你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他的口气越平静,她就越是苦涩,告诉他:“席闻乐,我以前之所以一直用药浴,是因为我身体很差,我可能……”

    他用拇指抚她嘴角,她把他的手握住,继续说:“我可能很难再怀上……”

    湿红的双眼与他对视,他没说话。

    “所以,”时音咽一口气,说,“你再好好想一想……要走,就现在走。”

    席闻乐听完,把手臂从她的脖颈下抽出,起身下床,时音的身侧一下子凉下来,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打开房门出去。

    她一人留在寂静的房间内,三五秒的沉默后,侧过身睡进被子,眼泪一下子染湿枕头与被单,抽泣浓重得止都止不住,觉得心一下子被挖空了,他走得太干净,把所有余温和气息都留在这个床上,呼吸倍感抽痛。

    咔,门开。

    时音抽着气回头看,席闻乐重新站到床沿,看着她哭成这样子,把刚刚通话结束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,说:“我告诉我奶奶,我有一个要结婚的对象,她打算明天来见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所以,”他慢慢说,“你已经甩不掉我了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席闻乐的奶奶,身上有一种皇族的威严。

    老人家亲自选了湖边别墅为见面地点,来的排场不大,只提前嘱咐了沏茶要沏武夷山的茶叶。

    席闻乐把时音从二楼扶到客厅的会客桌上,老夫人已在那儿坐着了,他亲自给两人泡茶,端到各自的面前,接着伏到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几句话,然后离开。

    整个客厅,只剩下面对面的时音与他奶奶,窗外雨声淅淅沥沥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以来都不过问阿乐的感情生活,所以他这次向我报告你这个女孩的存在,我很意外。”

    老人家给时音的第一印象并不是从栗智口中听来的“出了名心狠”,反而慈眉善目。她说话虽然缓慢,有种高姿态,却看得出生来就这样,而不是刻意摆出,可贵的是老人家容颜几乎与录像带里年轻时的影像相差无几,她只是一位稍上年纪的精致妇人,反而奶奶这称呼显老。

    “真像,”老夫人说,“你跟嫚知像,比那个女人还像。”

    她说的是席公馆那位新夫人。

    时音轻轻地说:“奶奶您好。”

    她点头。

    时音的声带因昨天受刺激还没恢复,脸色也不好,无法主动去说什么话。老夫人喝茶,说:“阿乐刚才走时对我说了点话,他说奶奶,这是我最喜欢的女人,她最近心情不好,你多包容,再多替我安慰她几句。”

    时音低头:“让您笑话……”

    老夫人放慢姿态笑一笑: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,也不知道怎么替我孙子安慰他的女朋友,我大概只能说,我现在看你还顺眼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,”时音低声讲,“那我告诉您,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和干净的背景,我现在的一切生活都是依赖您孙子而生的,我可能……还没有生育能力。”

    老夫人整了整坐姿,放茶杯:“但是阿乐喜欢,有什么办法?”

    时音看她。

    “只要你不对他的事业有负面影响,我就不会管,倒是你的生育问题,我会找个医生团队专门给你看看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叫慕时音对不对?”

    她点头。

    “时音啊,”老夫人说,“看来你还不太了解阿乐,他有个说一不二的性子,结婚对象这种事就连我这个奶奶都管不动他,我只能顺着他,而且你真以为他眼光低?”

    时音用双手扶住杯沿。

    老夫人说:“我听过一些你的事情,你的交际能力非常好,给人留下的印象很舒服,个人的文化课成绩也很高,你看,你的情商和智商都没问题,脸又长得漂亮,仪态得体,气质温婉,阿乐喜欢你是意料之中的事,排除感情因素,你做他的妻子也能在社交场上为他分担不少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,老夫人抿一口茶。

    “更何况,我并不是他的亲奶奶。”

    时音这一回有些处于状况外,抬头看向老夫人,老夫人正慢悠悠地放茶杯。

    “嫚知跟阿乐一样,不到十岁就跟亲生母亲天人两隔,还好我跟她有眼缘,她把我这个二妈当亲妈一样尊敬,后来生了阿乐,也从小教他尊敬我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他知道。”老夫人并不避讳,叹着气说,“他跟他爸不亲,他妈妈和爷爷又去得早,其他的叔伯心思不单纯,所以阿乐这孩子,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可依赖的至亲人了。”

    心里咯噔一下。

    老夫人接着说:“其实,阿乐能碰到个有感觉的女孩子不容易,如果不是跟这个女孩子在一起,将来也就走政治婚姻的路,所以你觉得到时候是你不幸福多一点,还是他不幸福多一点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时音啊,老人家我不知道你的过去有什么,但是我要替我孙子向你说一句,”老夫人总结性发言,“有时候男人爱一个女人,就连她的伤疤都是吸引他的一点,他今天肯找我来跟你说话,说明他已经要你要到心坎儿里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……”

    “而我这个不是亲奶奶的奶奶对你的要求也不高,”老夫人抢她话,说,“也就两点,第一,跟阿乐在一起你要完全支持他所做的事情,不管是对是错。第二,他给你管的事你要管好,而他没给你管的事,你坚决不能去碰。”

    16

    送走老夫人,时音和他站在别墅屋檐下的雨帘后,她侧抬头望他,轻声问:“我已经被你家认可了吗?”

    席闻乐一直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,点头。

    这世上还有更幸福的事情吗?时音转身进他怀里,让他抱紧,他问:“心情好点没有?”

    她点头,过一会儿从他怀里抬头:“我给你去煮点粥……你还没吃早饭。”

    他往她额头上亲一下。

    走时他正好接一个电话,于是干脆让他去听电话,时音则进厨房弄早餐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时间能停在这里多好,那么往后再也不会伤心难过,但是上天总会在她刚刚快乐起来的时候丢给她一个悲耗,让她再次措手不及。

    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永远也无法预料,尤其是生老病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慕母去世了,因为并发症。

    她走之前一点痕迹都没流露出来,只给席闻乐打了一个电话,说了些话后转给时音,要她跟慕羌断绝关系。

    “这个男人这辈子害你们太多了,没关系,断吧,跟他断……”

    她还提及芝爱:“你要好好领着妹妹,她的什么事儿你都看着点,我跟她话少,她不喜欢我这个母亲,更认你这个姐姐,这也好,你们两个,要相互照顾……”

    她最后说:“时音啊,你这个孩子最让人省心……你太让人省心了,有时候妈心疼你……都不知往哪儿说,你要以我为警戒,千万别再把自己过成我这样,知道吗……”

    时音后来才知道一些事。

    慕母在她十四岁那年因为她意外怀孕而狠狠打了她一顿,第二天却瞒着她去警局嘶声厉喊抓捕犯人归案,慕羌之所以肯花一年的时间替她跟有后台的债主打那场官司,是因为慕母暗地里不断地催他,逼他,看着他。

    时音当初死活不说原因,原来慕母都猜出来了。

    她总是尽着最大的努力维持那个家表面的和平,总以为慕羌会变好,总以为新家庭不稍几年就能磨合融洽,还当真爱上了慕羌,却不知道,这个男人只会带给她失望。

    慕羌确实给了时音很多,替她家还债,花钱打官司,再下大本钱把前期性格冷傲心直口快的她,培养成后期善于察言观色,千娇百媚的她,这份恩情很大,所以时音付出了很多的心力来还人情债,他要什么就去为他得到什么,却只换来他越来越填不满的贪欲,直到最后,亲手把她送到席闻乐面前。

    她或许要感谢慕羌这一点,但是仅此而已。

    慕母没熬过这个秋天,走了。

    一个月后,骨灰才被转送回国内,时音与芝爱商量了一下,将她埋在老家父亲的墓碑旁边。父亲当年入狱不过三年就因受不了人生巨大起伏,在狱内吞铁管了结残生,但他们终究相爱过。

    这一个月内发生了很多事,那个园艺工不见了,芝爱并不给她详讲,只是说:他付出了该付的代价。

    其实跟慕母的去世相比,那个园艺工的事已经不算什么事儿。

    再一个月后,时音的情绪才恢复一些,之前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她长期食不知味,现在她开始进厨房做东西。

    做完自己最拿手的点心后,她把芝爱叫来,说:“妈以前让我有空去拜访邻居,我一直没去,今天算完成她最后一句嘱咐我的话,我们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芝爱点头。

    “还有,芝爱,”她说,“其实妈过得也苦,你心里别怪她了。”

    “姐,妈的葬礼上我一滴眼泪都没掉,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?”

    时音摇头:“我没怪你。”

    “姐,”芝爱说,“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妈,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也没关系,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,你别难过了。”

    时音点头:“嗯。”

    看似云淡风轻,其实手上动作已不能自如完成,她干脆停下,转过身去抱芝爱,姐妹两个互拥,芝爱拍抚她的肩膀:“别难过,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一次去半山居别墅,姐妹俩没搭老李的车,徒步走上去。

    时音径直去了有人家的那一户,芝爱替她端着放点心的盘子,她到院落前按门铃。

    这幢别墅庭院重重,环境幽静,院里种着许多灌木类的花草,猜测房主是个喜静又爱好养生的人,时音上次注意到了,所以这次特意带了一盆比较稀奇的盆栽做见面礼。

    屋子里还没动静,她与芝爱在门前闲闲地聊话,五分钟过去,门没开,芝爱提醒:“是不是不在?”

    “应该不会,”时音又按了一下门铃,“早上的时候这里亮过灯,现在时间也没过去多久,应该还在才对。”

    说着看二楼,刚好看见窗子内的窗帘摆动,似乎有人在她视线扫来之前隐身其后,时音说:“可能只把小孩留在家,怕生不敢开门吧。”

    边说边从芝爱手中拿回点心盘子:“没关系,那我们下次再来好了。”

    只不过当时口头上讲得轻松,那摆动的窗帘却一直刻在了脑子里。

    晚餐时间,阿兰熬了鲜美的补汤,席闻乐让她再分一小碗放到时音手边,是特意要她喝完的量。

    栗智正在会客桌那边替他整理待会儿要看的文件,芝爱刚下楼入座,时音舀一匙汤,问:“半山后面的那幢别墅有固定住户吗?”

    这句话非常随口,但是栗智停顿手头工作,从会客桌那边淡淡看过来。

    席闻乐没什么表情变化,回她一句: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今天想去拜访邻居,但是发现家里好像总是没主人,二楼倒有人,不知道是不是那家的孩子。”时音慢慢地喝汤。

    他说:“你一个人去的?”

    “和芝爱。”

    “那别墅是闲置房产,你看到的是别墅管理人,就像这里的阿兰阿冰一样,对方不向你开门很正常。”他云淡风轻地说完,睨阿兰,“跟老李说他今天失职了,以后她出门必须用车送。”

    时音插话:“半山离这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管路程多短。”被席闻乐打断。

    17

    晚餐结束,时音独身上楼,在楼道的后窗那儿特意停下来,看着半山。

    阿兰端着一碗中药跟到她身边,喊一声,准备伺候她喝,她说:“你放我房间去吧,我刚喝完汤太饱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小姐。”

    她继续看窗子外面,不多会儿,芝爱走上来:“姐,去一下我房间,我跟你说些话。”

    时音跟她走,到房间后将门阖上,她看见放在床脚的行李箱和床上整理到一半的衣物,回头问:“要远行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芝爱拉她坐到床沿,犹豫一会儿,才说,“我想搬出去自己住。”

    时音没答话,只向她坐近一点听理由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也大了,总不可能一直跟姐住在一起,你和他也准备要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汤浩和席道奇,谁赢了?”时音轻轻地打断她。

    芝爱的铺垫被姐姐看穿,只好暂停,低头将靠枕放到膝上,轻声说:“席道奇赢了。”

    “搬出去住两人世界更自由一点,对吗?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

    时音笑着抚她手臂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紧接着声音压低:“不过,这件事我先不告诉席闻乐,我只说你要搬出去,等时机恰当我再告诉他你和席道奇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芝爱理解。

    时音准备走,又被芝爱拉住手腕:“姐。”

    于是坐回来继续听她讲,芝爱说:“以前总觉得你在恋爱里太过付出自己,用情太深,最后很容易受伤,我本来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控制的,但是我现在想法不同了,有些感情就是不由自主,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。”

    时音朝她笑了笑:“再住一个星期再走吧,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。”

    “恩。”

    与芝爱的对话结束,待会儿要说什么已经很清楚,时音起身离开,可是门一开就被阴影遮挡视线,她先被吓到,再抬头看到席闻乐,他刚才明明还在楼下看文件,现在却安静地斜倚在门框旁,说:“我不同意。”

    芝爱从床沿起身。

    席闻乐的这个回答给得太突然也太决断,他没多余的表情,仿佛只是说给她听这个,然后向时音的卧室走。

    “你听我们讲话?”时音特意把芝爱的房门带上,跟在他后面压低声音责问。

    “你的门没关紧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不同意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他停顿脚步,芝爱也刚好把门打开,在房间门口看着他们。

    “她跟席道奇在一起,我不允许,”他回答时音,转身把视线指向芝爱,“这栋别墅是你的,你想要独立空间,我就和你姐搬走,但这里不进外人。”

    “席闻乐!”时音念。

    “席道奇是外人?”芝爱平静地问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回。

    时音皱着眉看他,他置若罔闻地说:“这件事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芝爱并没说什么,席闻乐进了卧室,时音则回过身牵芝爱回房:“晚点我单独跟他谈,没关系你继续收拾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姐,你们别为这件事吵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时音很快回答,“你先休息会儿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安置好芝爱,进卧室后将门拉上,时音开门见山:“你不喜欢席道奇,但你至少说出两个不允许他们在一起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他正在床头柜的抽屉中拿东西,背着她讲:“道不同。”

    “和你有冲突的是barret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肯定他没干扰过我?”

    “那么干扰过你吗?”

    “迟早。”

    他已将抽屉关上,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裤袋,从时音身侧绕过:“我出门一会儿,你不用等我。”

    明里暗里是结束了这个话题,时音在他关门时脱口而出:“席闻乐你有点不可理喻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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