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4.44-《多情应笑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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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芳洲白了他一眼,气道,“你骂我是大粪吗?我很臭???”她抬着手里的一把洒金折扇,要敲他的脑袋。

    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,笑道,“我哪里敢呢,你很香,特别香。”说着,低下头,闭着眼睛往她身上嗅,边嗅边问道,“今日这是什么花露?”

    他表情很痴迷,林芳洲只当他与她开玩笑,有些哭笑不得地一把推开他,答道,“不是花露,这是瓦舍新近流行的熏香。花里娇用的就是这种。”

    云微明拿过她手里的折扇,打开来帮两人扇着风,问道:“你今日又要去瓦舍听曲儿?”

    “嗯,顺便去看看卖促织儿的,若是有好的,就买一个来养着,等养大了,大杀四方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林芳洲奇怪道,“你去做什么?那种地方你不会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好奇。”

    林芳洲本来同几个朋友约好了的,下午见面时,沈二郎他们看到林芳洲身边多了一个人,那人看着年纪不大,生得芝兰玉树一般,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,贵不可言。

    能是谁呢?

    众纨绔们不约而同猜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答案,纷纷就要跪倒下拜。

    云微明却说,“都起来。我今日只是来听听戏,繁文缛节一概免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都很怕他,心里又想道:今日能与三皇子殿下一同坐着听戏,此生无憾也!

    瓦舍里的戏班无数,各家都有自己拿手的伶人。这一众伶人之中,唱诸宫调的花里娇近些天风头最盛。

    要说这花里娇,也是妙人一个。他本是个男子,五六岁便开始学唱戏,今年十五岁了,生的面如傅粉,唇若涂脂,身段风流,唱戏时扮作女孩儿,简直雌雄莫辩。

    加上一把黄莺般的嗓子,一开口,艳惊四座!

    瓦舍里的高手无数,花里娇原先只是小有名气。他之所以像今日这般名声大振,还源于前不久发生的一桩公案。

    蔡真只因看了一次花里娇的戏,便对这温柔貌美的小伶人上了心,勾了几次,花里娇也不理他。蔡真失去耐心,拿出钱来要强逼着霸占。花里娇又不敢得罪他,只好委身于他。

    两人才好了不到半个月,蔡真突然被人砍了胳膊。因为是在花里娇那里被砍的,于是“花里娇”这个名字被很多人听说了。许多人跑来看花里娇,还跟他打听当日的具体情形。

    蔡真做过许多坏事,若不是有人撑腰,早该死在牢狱里了。他被人砍了胳膊,简直大快人心。花里娇牢牢抓住听众的心理,把那蔡真被砍的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,仿佛亲眼见到一般——实际这都是他瞎编的,他还没来得及看,就被打晕了。

    说完这些,他又说自己被蔡真霸占是多么委屈,多么的生无可恋,甚至几度想要自杀,又挂念着老母亲,不敢死……幸好苍天有眼,派了个大侠来把他从苦海解脱出来……

    这样一说,赚了许多眼泪。

    花里娇的知名度大大地提高了,加之他本来就色艺双馨,从此一跃成为瓦舍里第一等的人物,许多人专程为了看花里娇来瓦舍,还有些富贵人家,请诸色伶人去家中表演助兴时,会点名要花里娇。

    花里娇在瓦舍唱的是诸宫调。所谓诸宫调,就是各色曲调的串联。诸宫调节奏悠扬,唱词文雅,云微明简直难以相信,林芳洲竟然喜欢。

    “你听那曲子,我觉得很好听,”林芳洲给他解释,“而且花里娇的唱腔很好,比鸟叫还好听。”

    这是夸人的话吗……

    云微明侧头打量着她,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。她瞪他一眼,道:“做什么?”

    他笑道:“我没想到,你竟然喜欢这些。”

    林芳洲反问:“你觉得我该喜欢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往常唱的那些淫-词艳-曲,比如——”他说着,突然凑近一些,附在她耳边,压低声音,缓缓地说,“哥哥身上也有妹妹,妹妹身上也有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咳。”林芳洲听到这种词从小元宝口里说出来,莫名觉得好羞耻,脸上涌起一阵燥热。

    他眯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迅速爬起的俏红,轻笑道,“这种词,亏你唱的出口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,我现在已经不唱那些了,我现在品味很高雅。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他又是轻笑。

    林芳洲有些恼,“去去去,走开,热不热啊。”

    “热,真热,我给你扇扇。”他还在笑,打开折扇,用力地给她扇风。

    一边扇着风,云微明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眼,见沈二郎正往他们这个方向在看,云微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沈二郎慌忙低下头,飞快地嗑瓜籽儿。

    花里娇唱完,照例有很多人打赏。林芳洲也赏了一百钱,不过一百钱是没有资格挂灯笼的——只有打赏一两银子以上的,才会挂上红色的灯笼,灯笼上写看客的寄语,一连挂半个月。

    云微明说,“你既然喜欢,可以多赏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一百钱够多了。”

    云微明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来一块银子,扔进那铜盘里。

    好大一块银子,少说有十两八两的,林芳洲看着很有些肉疼。

    过不多久,花里娇换了衣服,下得场来,直走到林芳洲二人跟前,福了福身,羞答答地说,“多谢两位公子赏。”

    林芳洲心想,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,往常花里娇从来不曾特别感谢她呢。

    云微明却呆了一下,有些不确定地问,“男人?”

    那花里娇脸一红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云微明不太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,也不喜欢林芳洲喜欢。

    哪知林芳洲却很喜欢,回去的路上还掐着兰花指学那花里娇的唱腔,看起来娘唧唧的。他看着一阵无力,又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又过了几天,林芳洲狠心花钱,请花里娇来家里唱戏了。荷风荷香两个婢女也被林芳洲借走了,一个弹弦儿一个吹-箫,花里娇扮了漂亮小娘子,林芳洲扮落魄书生,与他对戏,几人玩得不亦乐乎。

    云微明一回家,看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,已经不知道该吃男人的醋还是该吃女人的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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